路上都是清冽的稻香,收获总是格外令人喜悦,趁着停车休整,我跳下来,饶有兴致地随手捻起一支稻穗,仔细一看,惊得瞪大了眼睛。
「这,居然是金须稻?」
「是咧,这一片都是。」
一旁抱着水囊冲着马背的领路大叔,瞥了我一眼,对我的少见多怪颇为嫌弃。
「金须稻不是胶州的品种吗?怎会在此?」我抬眼望去,漫山遍野的稻田,挂满了金黄的须须,随风漾起波浪,「这个规模,太骇人了些。」
「这都是贤成公主带来的种子,在蜀中的红土地怎么种好胶州的庄稼,也是贤成公主带着亲信手把手教的法子。」大叔乐呵呵地解释,语气里满满都是钦佩和遗憾,「可惜,好人不长命咧。」
贤成公主。
这个名字如同遥远记忆里的一道闷雷,突然穿越几十年的时光,直直地劈中了我,我整个人如同一块石头,呆愣在了原地。
说起来,贤成公主应该是我最年长的姑母。
在我出生以前很多年,她便为了南诏和中原的和平安宁,被我的皇爷爷送到了当时湿热又诡谲的南诏。
南诏皇室野心勃勃,内乱不止,嫁过来不足两年,贤成公主就被虐待折磨得皮包骨,时任太子的父皇于心不忍,以公主省亲的名义将贤成公主接到蜀中休养。
却不承想,南诏王带着军队打着夺回王后的旗号侵入蜀中,攻下蜀中边境三城,贤成公主自觉罪孽深重,一杯鸩酒寻了解脱。
宁奕见我面色不好,走过来,把我拢在怀里,轻轻拍了拍我的背。
「你知道吗?每次去皇陵祭祖,父皇总会对着姑姑的牌位沉默很久。」
小时不懂事,有一次见父皇立在牌位前,站成了一块风化的石头,一时好奇凑过去。
只听到父皇低声喃喃,是经过了生与死,经过了岁月长时间的磋磨和洗礼的,认命的叹息。
他说,「公主生来就是要为社稷而死的。」
「皇姐,是我错了。」
从之前,到后来,皇族的女子,四海九州,星散飘零。
可我不曾想到的是,明明是那样痛的苦果,却在蜀中的山川原野里,勃发成一片香甜的新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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